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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喝不厌的瑶乡美食——恭城油茶

2016-05-17 15:35:51  来源:掌上恭城

近年来,我竟被人称为美食家了。我想,可能是上了一回电视,摇头晃脑说了一通“南人食鱼,北人食羊,鱼羊相合,方谓鲜也”的缘故。其实,那也是从书本上“贩”来的。真要说从实践中吃出来的,也有。倒不是宾馆里的大鱼大肉,而是那回味无穷的乡间小吃。

感谢命运的眷顾,大学毕业,我分到了桂北瑶乡恭城。现今回想起来,那才是个培养美食家的摇篮。

恭城美食当首推油茶。初到恭城的人,大约都会有这样的经历:油茶尚未喝到,油茶经先听了一大板。对多如牛毛的什么都往乾隆皇帝身上扯的故事,我向来采取姑妄听之的态度。倒是朋友们唱的一首山歌,引起我极大的兴趣:“讲起恭城有土俗,常拿油茶来泡粥;油茶好比仙丹水,人人吃了喊舒服!”汤泡饭常见,汤泡粥却是难得一闻,若不是嗜之成癖,一般不会这样干的。

应该说,油茶的最初发明权属于瑶族同胞。他们居于深山,长期与寒湿瘴疠打交道,便找到了一种防病祛灾的食疗武器——油茶。

油茶的原料不复杂,茶叶、老姜、大蒜、葱头、芫荽、油盐等。对于茶叶的要求,当地人谦虚,说打油茶不比你们城里人品茶,茶叶不必太讲究,他们日常用的大多为粗叶,有时还杂些茶梗,还起了一个名字:老婆茶。我知道,这是他们当年贫困之时的谦虚之言,其实他们谁个不晓得,谷雨前摘下的嫩芽梢,打出的油茶那才叫爽神汤呢!

恭城油茶的器具也很讲究。一个生铁铸就的茶锅,晃眼一看,有点像一个翻仰的乌龟壳,只是乌龟的嘴巴生在了侧边。茶锅虽小,却很厚重。恭城周边县乡也有打油茶的习俗,只是他们太马虎,用炒菜的扒锅来操作,一大锅熬在那里,恭城人讥之为“牛婆尿”。除非再三拗不过主人的盛情,一般是不大肯喝的。

第二样器具也很古怪:一根弯成90度角的茶树棒,竖起来像一个“7”字,叫油茶槌。我曾怀着极大兴趣跟朋友们满茶树林走去,却是每次都空手而归。这样的东西,似乎讲究一点缘分,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否则,恭城人家千千万,怎么会每户都不缺这个东西呢?

第三样工具是一个竹编的小捞篱,作用是滗茶汤时隔住渣渣,倒是个寻常物件。

一般来说,掌锅执槌的主角,都由家中的老妇人担任。火塘边,老妇人正襟危坐,从她脸上,你会看出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权威。她们通常都有这样几种本事:先是把作料放进茶锅里炒作、捶捣,这个时段需要把握的是火候和力度。表面上看,无非寻常动作,可是万万小看不得,倘若贸然由一个“菜鸟”来掌锅,效果便大相径庭。

先是那色泽,老妇人打出的油茶呈一片诱人的鸡汤色,而“菜鸟”的作品十有八九会隐隐泛出一片铁锈红来,视觉上不及格,客人的兴致败光,连收拾残局的办法都没有。所以一般的过门媳妇有一个很长的见习期。

待到捶出的浆汁略见黏锅,便放油再捣,此刻温度升高,一股有巨大亲和力的混合香味便弥漫开来,这种如同福音骤然而至的香味,真让人有点说不清道不明,只感觉它的与众不同处在于:任你当时怎样厌食,轻轻一闻,霎时间便胃口大开了。

再下来是放水。水一定要烧开,老妇人说,冷水打油茶喝起来“臭水”,属于大忌。茶汤勃勃滚沸时,老妇人便用油茶槌在锅中如同磨墨一般搅动,搅动的力度和时间的长短,老妇人心中自有定准。一般来说,客人中有远方初来者,她会搅动得轻些,时间也短些。

老妇人手上称得上绝活的是,不大的一锅油茶,任你多少人,她都能大体上做到平均分配。有的地方人打油茶连打几锅先倒进罐子里,再慢慢筛到各人碗里,恭城人不大看得起这种做法,说“油茶一进罐,味道去一半。”各人的碗,随便怎样乱放,老妇人都能一一识别,有条不紊地奉到客人手上。

最后一条,老妇人还具有让众人无话可说的高尚品德——她总是笑眯眯地、心满意足地看着客人们舔嘴咂舌。当你说够了的时候,她还会劝你,一杯苦,二杯夹(涩),三杯四杯好油茶。你要是喝了十碗八碗还想喝,她就会朗朗地笑出声来了。

看老妇人打油茶,会叫人想起杜甫的“昔有佳人公孙氏,一舞剑器动四方”,会想起白居易的“嘈嘈切切错杂弹,大珠小珠落玉盘”,横竖都是一种享受。

在瑶乡村寨里的许多老妇人的关照下,我在半年之内便由一个远方来客变成了一个资深的油茶客。不仅早餐中餐不能缺了此物,晚上三朋四友聚会,还要“迎来高朋满堂坐,夜半油茶阵阵敲”。当然,比起我的几位号称“老瘾客”的同事来,我仍不可望其项背,他们都是自己掌锅,打出的油茶浓得起丝,酽得怕人。

论起来,真正会吃的还是乡下人。社会学家说,人的状态有3种:生存,享受,发展。显然,餐桌上越来越丰富的恭城人已经进入第二种状态。近年来,他们又往第三种状态推进了——恭城油茶的诱人香味不仅从门前的茶江飘向漓江、邕江,而且,恭城人还研制出了一种“油茶粉”,放入清水中煮沸即可,其香其味,完全不亚于原味,免去了备料捶打的繁琐。

眼见得这种瑶族同胞的专利产品渐渐成为一种造福人类的产业,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们就有福了!